来呀,造作啊
入了八月,这天儿终于不再那般炎热,好歹也有些秋高气爽的感觉了。
慕容离此刻正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看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形形色色的买卖人。晨起执明嚷嚷着要出宫看看却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想是有什么好玩趣致的要带他看,可这一路上倒是绷的住,不过知道问也白问说不准儿待会儿人憋不住就要告诉他,便由着他一脸神秘的扯东说西。
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向来繁华热闹的天权王城自然更不消说。
西市街口有卖甜汤的小摊子,两口大锅支在摊外,店家是对儿看上去十分和善的中年夫妇,卖的是赤豆沙和酸甜爽口的梅子汤。
普通百姓自是比不上宫中有冰窖方便,便取折中法子用自家屋后沁凉的井水镇过再端来卖,这热燥的一整个夏天里,生意倒是好极了。有时过路行人来不及坐下,便用竹筒盛上一瓢边走边喝,慕容离看的有些馋,却懒得下车去,正寻思着待会儿让驾车的庚辰给他弄一份儿上来。
却是执明蹭到人身边,轻轻摸了人如今隔着薄衫已有些鼓鼓的小腹开了腔儿:
“阿黎!我们今日难得出来,可有什么想吃想耍的?”
本因有孕体热嫌他蹭来蹭去很烦的慕容离闻言眼前一亮,指着路边摊:
“梅子汤。”
先喝个梅子汤开胃,一会儿要去留仙居吃佛跳墙大肘子炒肚片儿和白切鸡!
执明皱眉嫌人要求低,却还是叫庚辰停下来。
慕容离本是怕热,看了看跳下车伸手要扶他的人却有点舍不得说“就买了上来喝”,便跟人一道儿进了摊子。
“二位公子要些什么?”
“一碗梅子汤,一碗赤豆粥。”
慕容离开口,想着既然下来了不妨把另一种要上也尝尝,眼神飘向放锅那地儿,很是期待!
而且执明今日居然不在吃食上与他唱反调儿,简直舒心!
“好嘞!”
时近午时天儿又热起来,那肩上搭着块白巾子的汉子应声擦把汗,特意嘱咐浑家舀出来再在冷水中镇一阵儿。
两碗冰冰凉凉的甜汤上来时,执明摸了摸那凉凉的碗,忽然一拍大腿:
“呀!阿黎!甄医丞那日说你不能贪凉,吃多了肚子要难受的!“
所以?!
“我给阿黎捂捂,捂捂就好了。”
执明说罢伸手一捂,小小一个黑瓷碗连边边都看不见。
慕容离一张方有些笑意的仙君脸,瞬间垮掉!
本就是凉水激过也不怎么冰的东西,让你用手捂了温温乎乎的还能好喝?!
他就知道!
却想着也是为这肚里的狗崽子好,就瘫着脸勉为其难接受了。
喝了温温的半碗梅子汤,人简直迫不及待想去留仙居吃饭了。
又吃了口赤豆沙,本身甜甜凉凉的应是很好吃,现下却有些腻,于是慕容离放下小勺一脸残念望着对面卖火烧的摊子,忽然想念起在遖宿大块儿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
啊,想吃烤羊腿!想吃羊杂汤!想吃!
执明将人戳了碗中赤豆沙一副吃不下的样子看在眼里,想到他的阿黎如今怀了身子胃口更是不好,皱眉,很是心疼。
下秒扯出个笑来对人讲:
“阿黎,过会儿咱去妙法寺,莫澜前日同我讲那儿素斋做的可好!”
素什么?!什么斋?!
慕容离惯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脸上,很难言尽他此时悲伤心境。
行吧行吧,若这是命,左右连这人的狗崽子都揣上了,他还能咋办呢!
不过他仿佛有些懂父王当年说“如果两个人想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那就要相互迁就原谅彼此!”那话的意思了。
可能执明不喜吃肉?或是不喜欢他吃肉?
悲苦。
行吧行吧,就像卖火折子的小郎君那样,没有鸡吃的日子,就划张火折子想想吧!
也是非常难过了。
今天的阿黎依旧没有肉吃,今天的宣侯仍是委屈巴巴。
不想说,懒得说,算了,凑合吃呗。
万一吵架或是争论起来,啊,想想就好累!
想吃肉!要吃肉!
肚里那小崽子软绵绵的动弹了一下,弱弱附议爹爹想吃肉的心情。
嗯?头回觉察到这小家伙动作的人有些愣怔,低头去摸。
“阿黎?可是哪儿不舒服了?!
是见人皱眉摸肚子有些慌的执明。
“方才他动了。”
慕容离伸手,引着人摸上那动了一下的地方,但吃不到肉的崽儿表示不想理这愚蠢的父王,待了半晌也没再动一下。
执明却兴致勃勃,摸着人肚子在心里悄悄跟崽子打招呼:
“要乖啊,要像父王一样对爹爹温柔又体贴!”
莫澜站在妙法寺山门前,望见王上与阿黎并肩自林间道儿上来。
执明走在人右边,侧头似是说起了什么趣事,哈哈大笑的同时眉飞色舞的问着人什么,慕容离露出个轻轻的笑来伸手揉了一把人头发,人便说的更起劲儿。
莫澜向二人挥手,开心到几乎飞奔过去,脑中却闪过个奇怪念头:
阿黎伸手摸王上脑袋的时候,真真儿像极了自己每日回府都要去逗逗母亲养的那狗子的样儿。
人摇了摇头打个寒颤,连脑袋上那个兔耳朵冠都在抖,立马打断这大逆不道想法。
这要让王上知道了那还了得,肯定把他安排到个啥苦差上日日折磨!
慕容离今日未束发,只松松挽就一束,此刻散发被山间清凉的风夹着吹扬起来,那红衣黑发的模样倒与当时少年无二,只是看上去有些疲累,无精打采的样子。
莫澜有些难过的抽了抽鼻子,阿黎的身子果然似王上说的那般令人看上去心酸又单薄,自听闻人怀了身子,这还是他头回见他。
看上去似又清减好多。
前些日子执明同莫澜讲阿黎怀了身子胃口是更不好了,自从宣城回来便成日坐在向煦台上发呆吹箫,不是躺着就是睡着,连书都没精神去看,也是没辙的执明便叫这精于吃喝浪的发小儿去寻些有趣物件儿和吃食给阿黎带回来,于是莫澜也上了心去寻,可却每寻无果,直到前些日子陪家中女眷来此处上香还愿,才忽然想起妙法寺的素斋来,知道今日休沐,昨日便与执明打好招呼叫人带阿黎来了。
山寺因素斋而出名,又因求子批姻缘算的准还颇有些香客,眼下虽过了饭时,前殿与偏殿的月老祠却仍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莫澜见了二人直抱怨“王上与阿黎怎来得如此晚,待会儿该没饭了”,便领人直奔个僻静厢房去了。
虽算不得微服,但也没多少人知道他两个今日行踪,几人也无多虚礼数,坐下便吃,期间还偷摸儿饮了些莫澜自府中带的酒。
却说这素斋虽不是真真儿的鸡鸭鱼,倒做得不腻不柴以假乱真,甚至还有一盅素的佛跳墙!
好几个月没吃到可心饭的人吃下最后半个色香味俱佳的素狮子头,摸了摸肚子。
哎呀,舒坦!
肚里的小崽子也咕嘟嘟呼应:
哎呀,好吃!
酒什么的也不强求了,如今跟着执明能吃顿好饭,就非常值得阿黎开心!
吃过饭三人又坐下喝了几杯寺中自晒的山茶,慕容离嘬了口甜丝丝的蜜水半倚在榻子上有些昏昏欲睡,莫澜说起这寺中月老祠颇为灵验,执明想了想有些害羞的扭头对人讲“阿黎,不如我们也去求一卦!”,却见人半眯了眼拄着下巴,正打瞌睡。
莫澜刚想出声就被执明手势打断,是唇语轻轻:
“就让阿黎睡会儿。”
话毕小心翼翼将人身子放平,自床上取了薄被来。
后半晌慕容离醒来有些头疼,揉着额前问执明是否到了回宫的时辰,执明叫小僧弥给人倒了杯热蜜水来蹭到人身前:
“莫澜家中有事先回了,阿黎睡了好久,没舍得叫。”
“哦。”
慕容离拥衾发呆,舔了舔嘴,琢磨待会儿要买些山中野蜜回宫。
好喝。
“不如吃了晚膳或是明日一早儿走?”
慕容离却想起人明日还要上朝,这时这家伙提出这种要求定是准备又赖一日!
遂无情打破人小算盘:
“现在就走。”
他才不想做个祸国妖候,往后是要被写进史书落人话柄的好么!
再说!今日他还有份凉凉的甜汤没吃呢!
临出宫前他就跟小菊花吩咐好,晚上回去要吃的!
每日就那么一口口的份例!岂可错过!
二人出门时却在正殿拐角处碰上个鹤发童颜的老先生,慕容离觉着这人有些眼熟,却总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不过那些年东奔西跑,见的人多了,难免有几个眼熟的。
“哎!呀!好一对儿佳偶天成难到头!”
那老先生一甩拂尘端得仙风道骨模样,将二人去路拦住,一副虽是不可说不可说但他今日却非要说的架势。
“此话怎讲?”
执明一愣,扭头看了眼月色中走在自己身后不知在想什么的慕容离,紧张的手抖。
莫澜说这妙法寺有高人,该不会这位?不过这话咋听咋不对劲儿啊。
“唉,公子身边这位想必是令夫郎了,老夫方才见你二人自那后殿走来气度不凡便留心多看了眼,你这夫郎,是那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的主儿啊!”
那老先生悄咪咪凑近执明那侧,对人耳语小声嘀咕。
执明瞬间垮下脸来,生怕被离他不远的慕容离听见,先不管三七二十一踢人一脚:
“你这臭算命的讲话好没道理,阿黎我们走!”
”竖子无理,来日烦忧啊!“
啊?
慕容离跟着执明往前却仍在状况外,方才他正想何时一个人偷溜出去吃顿留仙居的水晶肘子熏肉兔,那人讲了什么倒真没听清,一脸懵的瞧了瞧神情凝重的执明又回头看了眼捋着胡子叹着气,一副仙风道骨高深样儿的老先生,继续低头回味午间吃的素切鸡!
莫澜就是会吃,这素斋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了,有肉味儿,还不腻!
下次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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